宣焘却是转身离去了。
送傩看着他萧颀的背影,抬手摸了摸发顶的竹簪。四野无人中,默然许久,很轻地笑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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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晚,送傩坐在冷月斜悬的窗边,轻轻抚摸着这枚竹簪的雕纹。
她忽然理解了松苔,为何喜欢收罗那些纹络漂亮却没什么用的小镜子。
可惜她的屋里缺一面镜,非但无镜,连一个能装簪钗的木匣子也寻不来。睡前,她将那枚竹簪放在床头边的小杌子上,上床闭眼默了一会儿,又忽的起身,将簪子包在帕中放在了枕边,这才睡去。
她因这枚小小的物件辗转之时,宣焘在隔壁睡了一宿好觉。
从第二日开始,宣焘不在她跟前晃了。
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件碧绿的纱袍,上身飘逸若仙,学那名士风流,日日去找老和尚无相侃经打机锋。
或闲来无事,便独自倚在古钟楼上,凭阑哼曲,自得其乐。
他不再和送傩打趣笑谑,好像终于腻了这项差事,懒得逗她了。
也不再看她一眼。
聒噪声不见了,耳边终得清静,送傩本该觉得轻松。
可是并非如此。
长久以来落在身上的视线陡然消失,她如同丢了什么,像菜里没了盐,寡然无味。
她变得不习惯,开始静不下心来练剑,目光总不经意地去寻四爷,想看看他此时在何处做何事。
宣焘一身碧衣,在那夕阳斜照的八角亭里,如渡金芒,正同无相方丈喝茶聊天聊得热闹。
送傩远远地望着那个丰神俊逸的男人,即使圈禁,也未折扣他风姿分毫。
她独自立在黄昏中,腰上唯有一剑,窄而修身的黑衣将她笼成单薄的一道影,收回视线,忽然有些想念公主了。
还有迎宵她们三个。
不知她们会不会想自己。
凉亭中,无相方丈淡淡呷一口茶,不念佛谒也不打机锋,却是说了句家常语,“糟蹋真心,会遭天谴的,施主还是珍惜为好。”
宣焘一口茶险些呛住,等回过味来,嗤笑道:“稀奇稀奇,老和尚也说风月事?知道什么叫情趣吗,和尚啊,你不懂。”
明知她在不远处看着自己,宣焘硬是不回头,愉快地喝了一口苦茶。
百炼钢成绕指柔。
火候还没到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