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喧嚣,连梅长生回答了什么,她也未留神听清,只听到他后头轻轻的带着些小心问:“殿下方才在想什么?”
宣明珠看他一眼,知道这人善察人心,唔了一声避开眼风,敷衍着:“本宫想着大人之前那一箭,准头极好。”
提起这茬儿,梅长生顿时想起那声“小淮儿”,眼前一川烟草尽数塞住心窍,点一把火,就能烧卷起黑焰通天的嫉妒。
可他只能将几乎硌穿喉咙的暗疮往更深处埋葬,再开口,又是那个儒雅端方的梅鹤庭:
“臣准头不好,是特意照着那老妇的脑袋射的。”
声文雅,话却狠。
宣明珠意外了一下,这不大似梅鹤庭口吻的一句话,瞬间将她的伤情愁绪搅散,不笑也笑出来了,“那大人的胆子可真不小。”
梅长生见她展颜笑了,暗松一口气,心绪稍定,贪念便起。两人沿着水岸慢然向前闲步,他站在靠水的那一侧,觑着她的脸庞含糊道:
“臣箭准差,因为没有明师教我。”
“嗯……”宣明珠没听出他九曲十八弯的言下之意,低着额面,只是临水漫行。
她的钿珠与耳珰,明闪地坠坠悠悠悬晃着,珠光引来湖水的澄光,交织映回那张暖脂玉般的脸上。
是一张此时明显不大想费力说话的冷美人面。
镶珠的绣舄却执着将脚下的蔓草趺踩成一条笔直的线,不自觉透出几分孩子气。
梅长生知她隐忧。
他不再似从前了,只顾自己向前,将背景留给她追逐。而今他,目光所及无论看不看得见宣明珠,一扇心窗都时时为她敞开。
他看得到她内心的惊慌与恐惧——从红缨去找到她的那一刻起,她便被一种物伤其类的念头压住了心。
她看见失去母亲的红缨,便想到了宝鸦,每见红缨哭一回,她都会联想到,将来宝鸦失去她会如何伤心。
而面对樊城公主的死,宣明珠代入了自己。
没有人面对将死能够心如止水,这一点梅长生最清楚。
除非将这种心情隐藏起来,不让人知,这一点,他也很清楚。
他更清楚,宣明珠此时需要的不是任何言语开解,是一个倚靠的肩膀,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他想给,却给不了她。
因为她不稀罕了。
一旦越过雷池,与她此刻相处的这份难能可贵的平静,便会荡然无存